[文曲星君|齐允|媚少年|十]

    许是动静过大,折腾了大半宿也不消停,门外终于有人来回应了他,是个男人的声音,吊着笑妖里妖气的:“小郎君睡了足足一日,此刻醒了?别急,三日后月圆,就到你了。”

    齐允愈加来气:“何方妖人,畏畏缩缩不敢以真面目视人!”

    他拼命想扒开门,但未能如愿,只见窗纸里戳进来一截短管,他下意识捂住口鼻,退避三舍远,果不其然,短管里吹进来一阵白烟,他再往后退了几步,蹲下,隔了会儿,门外脚步声远了。

    ——这群王八羔子,还想放倒爷爷我?有一未必有二!

    齐允暗声骂过,往后直退到窗下想对策,他借着烛台上的光抬头环望,四四方方一间房,门窗锁死钉死,全然是早就准备好用来关人的。他正苦思冥想,忽隐隐听见了哭声,越哭越大声,夹着一声声呼救和哀求,可很快,外面响起了喝骂声,那哭声也渐渐弱下去了。

    私下里找找,也没什么绳子布条之类。

    齐允撸了袖子,踩上花架,蹬上窗框,费得一番工夫,爬上了横梁,再又找处好上人的地方,轻手轻脚掀开瓦片,爬上了屋顶去。

    夜色中,草木清香,竹风阵阵。

    齐允趴在房顶上,啧啧地惊叹:难怪数月遍寻贼人不到,原来根本就不在城中,四野树林,眺望出去,前不着村后不着店,半点另外的灯火都无,怕是方圆几十里地,就这一户人烟。

    山野里的孤绝一户,倒是不算破落,高门大院,房屋连着房屋,远处院落中还望见有提着灯的人影在巡逻。

    虽说齐允功夫是练不到家,但三脚猫的功夫还是有些许的,他蹲在屋脊上听,照旧有哭声,低低的,就在隔壁院落的屋子里,他脱了鞋袜,沿着屋脊冲跑借力跳跃,轻轻落在那房顶上,揭开瓦片往下瞧,看见一个缩在床边哭的少年人。

    “喂。”

    少年人惊抬头,白白净净,极标致的长相,他泪眼汪汪,被房顶上探出的脸一吓,连忙闪到床尾去躲着:“你、你是什么人!”

    “别怕,我不是坏人,我是被抓到这里的。”齐允眼观八方,目光四扫,觉得自己能下去,他将袖子撸高些,“你等着,我救你出来。”

    少年人自言是居巢人士,家住城北,本姓林,被抓来这里有快两个月了,他想哭又不敢哭大声,怕惊扰了宅中的人,但发着抖对齐允说:“兄长,你万万救我出去,我不想死!那……那个丑八怪,他吃人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丑八怪”指的是这宅子的主人,枯瘦的身躯,样貌奇丑无比,半张脸像是地下的老树根盘错在一起,他抓了很多年轻美貌的男子来,上一个月圆之夜,他设了祭坛,将其中两个的血放干,用鲜血涂满自己全身,又用那死去的人炼制了尸油和丹药。林氏几乎全程目睹,吓得昏死过去,再醒来,已被从铁笼中移出来安置在了这一间屋子里。他吓得脸色雪白,对齐允说那是邪术,月圆之夜很快就来了,他们会被作为新的祭品杀掉,再炼制尸油。

    齐允强忍住恶心反胃,他帮助林氏爬到屋顶上去,自己要爬上去之前,顺走了屋子里的两截蜡烛和一件披风。披风是深褐色的,林氏说,他被掳来那天就穿着它。齐允让林氏在屋顶上趴好,披风盖上,叮嘱他出了多大的事也不要怕,不要出声,再之后,齐允从靠近墙根的地方跳下去了。

    这偏僻的大宅子里在后半夜起了一场火,火顺着屋外的树越烧越旺,很快烧成了一片火海。

    “走水”“快救火”的呼喊声中,有长而锐的哨声乘夜风响起,四下里乱糟糟的,等了好些时候,才有人寻着了声源,是在正厅的屋顶上——齐允靠坐在飞檐旁,看着底下那些人吼着搬梯子,冷汗直淌,不是说,萧家的人会在暗处守着吗,人呢?就算萧家靠不住,他已然失踪,景越辰也会派人找他的,可是这么久了,怎么还是一个人影都不见?急归急,怕归怕,但他还是记着十四娘的话,以哨声为讯号,能撑多久是多久。

    左右想来,还是焕真宫有先见之明,寻巧匠制了一支能装成发簪的小哨,这才没被搜了去,这玉哨看上去除了小没什么特别,但声音却更为尖锐长亮,响起时仿佛有着一股穿透夜色的力量。

    来抓他的人已经踩上了屋瓦,齐允浑身瀑汗,紧张得直发抖,但他还是一边退一边吹响哨子。

    这大宅的主人也已闻讯赶来,披发站在屋下跳脚:“拿住他!要活的,要活的!”

    齐允瞧一瞧那众人扶将站着的人,果然是身体破碎残弱之相,半张脸生得如青面獠牙的鬼,他真是既可怜那人,又心中愤慨,眼见被逼得退无可退,他干脆站上了最高处:“你们再过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!不是要我的血吗?我摔成一朵花你上哪里要我的血!”